索甲仁波切

序：

印度金奈有一位夫人，在读过《西藏生死书》之后，深受启发，创立了医药信托，并开办了一个临终关怀与缓和照顾中心。美国的一位夫人告诉我，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一本书，她说:“简直是爱死了。”

《西藏生死书》已经被各种教育、医学机构和灵修中心采用。很多不是佛教徒的人也在阅读这本书，并称因而加深了原有的宗教信仰。他们承认本书传达的信息具有普世性，其目的不在说服其他教徒改信佛教，只是在提供古老佛法的智慧，以发挥最大的利益。

有人说:“这本书活似一位上师。”的确，《西藏生死书》针对生死问题提供了许多法门和答案，其背后屹立着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上师。本书自始至终都是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智慧，他们通过了悟心性所建构的慈悲世界的愿景。

令人欣慰的是，世界各地逐渐认识到精神问题是照顾临终者的重心，一些国家的医学院也开设了有关灵修和医药之关系的课程。然而拒绝死亡的情形还是非常普遍，人们无法为临终者提供精神帮助和照顾，或满足他们最深沉的需要。

死亡是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应该在安详和圆满的氛围中去世，都应该确信自己将被最佳的精神关怀围绕。

如果我们能让生命注满神圣的意义，如果我们的临终关怀能被敬畏照亮，如果我们能把生和死看成不可分割的整体，一切会变得多么庄严啊!

（接上）

关怀临终者可以让你悲切地觉察到不仅他们会死，你自己也会死。太多的迷障让我们忘了自己正在迈向死亡。当我们终于知道自己正在迈向死亡，其他众生也跟着我们一起迈向死亡时，我们开始产生一种焦灼的、近乎心碎的脆弱感，感受到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么珍贵，从而对众生产生深刻、清晰、无限的慈悲。我听说托马斯·莫尔爵士在被斩之前写下这句话:“我们都在同一辆车上，即将被处死，我怎么可以恨任何人或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呢?”让心完全开放，感觉生命无常的威力，会让你发起包容一切而无忧无惧的慈悲心，这个慈悲心能够让诚心助人者的生命充满力量。

至此，我谈到的对于临终者的关怀可以归纳成两点:爱和慈悲。慈悲是什么？慈悲不只是对受苦者表达怜悯或关怀，不只是了解他们的需要和痛苦，更是一种持续和实际的决心，愿意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他们缓和痛苦。

如果慈悲不付诸行动，就不是真正的慈悲。在西藏，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雕像通常是千眼千手，千眼是用来看宇宙各个角落的痛苦，千手是用来伸到宇宙各个角落提供帮助。

慈悲的逻辑

我们都知道也感觉得到慈悲的好处。但佛法的特别力量在于清楚地告诉你，慈悲有它的“逻辑”。一旦掌握了它的逻辑，你的慈悲行为立刻变得急切而普遍、稳定而有基础，因为它建立在清晰的推理上，在你追求并检验它时，会发现真理越来越明显。

我们也许会说，甚至有点相信慈悲真好，但实际的行动却相当不慈悲，带给我们自己和他人的，大多是挫折和悲痛，而不是我们想追求的快乐。

我们一直在期待快乐，但我们的行动和感觉几乎把我们带到相反的方向，这不是太荒谬了吗？这不就代表我们对真正的快乐和获得快乐的方法在认知上可能有很严重的错误吗?

究竟什么能够让我们快乐？诚如大家所知，精明的自我追寻、千方百计进行的自私行为、自我保护，有时会让我们变得非常残暴。事实上，当你真正看清我执和我爱，就会发现它们是伤害别人，更是伤害自己的根源。（人们常问我:“这是不是说我们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需要就是不对的？”我要再次强调的是,被慈悲心摧毁的我爱,是对虚妄自我的执著,如同第八章中所述。我爱是所有伤害的根源，但对自己仁慈并不就是自私或错误的，也不要以为只要想到别人，自己的问题就会自动消失。诚如我在第五章所说，对自己宽大、与己为友、发掘自己的仁慈和信心，都是教法的中心和意涵。我们发掘自己的善心——最根本的善，我们认同并发挥这部分的自我。在本章稍后我们会了解，在施受法中，与自己相处、强化自己的慈悲很重要。否则我们的“帮助”终究会有一些自私的成分，它可能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或让别人依赖我们，使他们无法掌握自行发展并承担责任的机会。

心理治疗师也说，病人的主要工作在于发展自我尊重和积极的自我认识，以便医治内在匮乏的感觉，并让他们经验到幸福健康，这在人的发展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们曾经想过或做过的每一件坏事，都是因为我们执著一个虚假的自我和爱惜那个虚假的自我，使自我变成生命中最亲、最重要的元素。所有造成恶业的负面思想、情绪、欲望和行动,都是由我执和我爱产生的。它们是黑暗、有力的磁铁,导致我们生生世世的每一种障碍、每一桩不幸、每一个痛苦、每一场灾祸，因此，它们是一切轮回痛苦的根源。

当我们真正掌握业的法则如何在许多世产生强大力量和复杂回响时，当我们看到我执和我爱于生生世世中如何将我们反复织进愚痴的网，而且束缚得越来越紧时，当我们真正了解我执的造作多么危险和具有毁灭性时，当我们真正探究到我执最细微的隐秘处时，当我们真正了解整个凡夫心和行动如何被我执限定、缩小和变暗时，当我们真正了解我执几乎使我们无法发挥无条件的爱，阻塞真爱和慈悲的源头时，我们就可以完全了解寂天菩萨的话:

如果世界上的一切伤害、

恐惧和痛苦都来自我执，

为什么我需要

这种大恶意呢?

同时我们会生起决心，努力去摧毁那个恶意——我们最大的敌人。当恶意的火焰熄灭之后，我们就可以清除一切痛苦的原因，就可以发散出宽广而活跃的宽宏大量的真性。

在对抗你最大的敌人——我执和我爱——的战争中，最强大的盟友莫过于修持慈悲。慈悲是把自己奉献给他人，承受他人的苦难而不自我爱惜，再加上了悟无我的智慧，可以最有效、最完整地摧毁让我们无止境轮回的原因——就是自古以来对虚假自我的执著。这就是为什么在传统里，我们把慈悲看成证悟的来源和精要，也是证悟行动的核心。诚如寂天菩萨所说:

还需要多说什么呢?

幼稚者谋求自己的利益，

一切诸佛谋求他人的利益，

看看他们是多么不同。

如果我不把我的快乐

与他人的痛苦交换，

我就无法成佛，

即使在轮回里我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

体悟所谓慈悲的智慧，就是完全看清楚慈悲的好处和不慈悲对我们的伤害。我们需要把自我利益和究竟利益分辨得非常清楚，把其中一种误以为是另一种，便是我们一切痛苦的来源。我们继续固执地相信我爱是生命中最好的保护，事实却完全相反。我执制造我爱，我爱又针对伤害和痛苦产生根深蒂固的嗔恨。然而，伤害和痛苦并非客观的存在，让它们存在、给它们力量的，只是我们对于它们的嗔恨。当你了解这点后，就会知道，事实上是我们的嗔恨招惹来逆境和障碍，也使我们的生命充满焦虑、期待和恐惧。驱除我执心及其对不存在的自我的执著，就驱除了那种嗔恨，也就可以驱除任何障碍和逆境对你产生的影响。你怎么可能攻击不存在的某人或某事?

因此，慈悲才是最好的保护。诚如古代大师们所知所述，它也是一切治疗的来源。假设你得了癌症或艾滋之类的病，还能够在承担自己的痛苦的同时，以充满慈悲的心承担那些罹患同样疾病的人的痛苦，毫无疑问，你将净化过去的所有恶业使你的痛苦在现在和未来延续的原因。

在西藏，我听过许多奇异的例子，许多人听到他们即将死于某种疾病后，就布施财物，前往坟场准备死亡。在那儿，他们修习承担他人痛苦的法门。奇怪的是，他们没死，反而好端端地回家了。

我一再经验到，照顾临终者是实践慈悲最需要、最直接的机会。你的慈悲对临终者可能产生三项重大利益:第一，慈悲行可以打开你的心胸，你将因此发现更容易付出临终者最需要的无条件的爱。第二，在较深的精神层面上，我一再看到，如果尝试将慈悲付诸行动，会创造合适的环境，从精神层面启发他人，甚或对修行有益。第三，在最深的层面上，如果你不断为临终者修慈悲，并因而启发他们修慈悲，你可能不只是在精神上治疗他们，还在肉体上治疗。你将很惊奇地发现，一切精神上师所言不虚，慈悲的力量广大无边。

无著是四世纪印度最著名的佛教圣者。他进入山中闭关，专心观想弥勒(意为“慈”)菩萨，热切希望能够见到弥勒菩萨出现，从他那里接受教法。

无著极端艰苦地做了六年的禅修，可是连一个预示吉兆的梦也没有。他很灰心，以为自己不可能看见弥勒菩萨达成愿望，于是放弃闭关，离开了闭关房。在下山的路上走了没多久，他就看到一个人拿着一块丝绸在磨大铁棒。无著走向那个人,问他在做什么。那个人回答:“我没有针，所以想把这根大铁棒磨成针。”无著惊奇地盯着他，心想，即使此人能够在一百年内把大铁棒磨成针，又有什么用？他自言自语:“人们对待这种荒谬透顶的事尚且这般认真，而我正在做真正有价值的修行，却如此不专心!”于是他调转头，回到闭关房。

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弥勒菩萨的丝毫迹象。“现在我确实知道了，”他想，“我永远不会成功。”因此，他又离开闭关房。不久，他在道路转弯的地方看到一块大石头。石头大得几乎碰到天。在岩石下，有一个人拿着一根浸过水的羽毛，忙着刷石头。无著问:“你在做什么?”

那个人回答:“这块大石头挡住我家的阳光，我要把它弄掉。”无著对这个人不屈不挠的精神甚感讶异，对自己缺乏决心感到羞耻，于是他又回到闭关房。

三年又过去了，他仍然连一个好梦都没有。这下子他完全死心，决定永远离开闭关房。当天下午,他看到一条狗躺在路旁。它只有两只前腿，整个后半身都已经腐烂，布满密密麻麻的蛆。虽然这么可怜，这只狗还是想咬过路人，用它的两只前腿拖行了一段路。

无著心中生起了无比的慈悲心。他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拿给狗吃。然后，他蹲下来，要把狗身上的蛆拂去。但他突然想到，如果用手抓蛆，可能会伤害到它们，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舌头去吮。无著于是双膝跪在地上，看着那堆恐怖的蠕动着的蛆，闭起眼睛，倾身靠近狗，伸出舌头……他感觉他的舌头碰到地面。睁开眼睛看时，那条狗已经不见了，弥勒菩萨出现在眼前，四周是闪闪发光的光轮。

“终于看到了。”无著说，“你从前为什么不在我面前示现?”

弥勒菩萨温柔地说:“你说我从未在你面前示现，那不对。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的业障却让你看不到我。十二年的修行，慢慢消去你的业障,因此你终于能看到那条狗。由于你真诚感人的慈悲心，一切业障除尽，你也就能以双眼看到我在你面前。如果你不相信这件事，可以把我放在你的肩膀上，看别人能不能看到我。”

无著就把弥勒菩萨置于右肩，走到闹市，问每一个人:“我肩膀上放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多数人回答后，又忙着干活。只有一位业障稍稍净化的老妇人回答:“你把一只腐烂的老狗放在你的肩膀上，如此而已。”无著终于明白慈悲的力量广大无边，清净和转化了他的业障，让他变成适合接受弥勒示现和教法的器皿。此后，弥勒菩萨把无著带到天界，传授他许多崇高的教法。

施受法的故事与慈悲的力量

我的学生常跑来问:“朋友或亲戚的痛苦让我很苦恼，我确实很想帮助他们,但发现我的爱心太少,帮不上忙。我无法展现慈悲,该怎么办？”对于四周正在受苦的人，我们生不起足够的爱心和慈悲，因此缺乏足够的力量去帮助他们,这种伤心的挫折感,难道不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吗？佛教有一个伟大的特质，就是有修行的次第。它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给你实际的帮助，真正滋养你，让你充满力量、灵感和热忱，净化你的心，打开你的心。智慧和慈悲的治疗能量，可以影响和转化你所处的情境。

在我所了解的一切法门中，施受法(藏文的意思是“给予和接受”)是最有用、最有力的方法之一。当你遇到瓶颈，施受法可以令你开放，去接纳他人的痛苦；当你发觉心被阻塞，它可以摧毁那些阻碍的力量；当你发觉和面前受苦的人有点疏远，或觉得难过失望，它可以帮助你在内心发现和显露真性的可爱、广大的光辉。我执和我爱是一切痛苦和冷漠无情的根源。就我所知，摧毁它们的方法，以施受法最为有效。

十一世纪的哲卡瓦格西是西藏施受法最伟大的上师之一。他精通不同的禅修方法，有所成就。有一天，他在老师的房间里偶然看到一本打开的书，上面写着两行字:

把一切利益和好处给他人，

把一切损失和失败给自己承担。

这两行字蕴含广大而不可思议的慈悲，令他震惊，于是他出发寻找写这两行字的上师。有一天，他在路上碰见的一位麻风病患者告诉他，那位上师已经圆寂了。但哲卡瓦格西坚忍不拔，继续寻找，终于找到上师的大弟子。哲卡瓦格西问这位弟子:“你知道这两行字的教法有多重要吗?”弟子回答:“不管喜不喜欢它，如果你确实希望成佛，就得修习这种教法。”

这个回答让哲卡瓦格西如同第一次读到那两行字时一样吃惊，于是他亲近这位弟子十二年，研究这种教法，牢记其实践方法--施受法。期间，哲卡瓦格西经受住了许多考验:各种困难、批评、苦头和折磨。这种教法是如此有效，他的修行毅力是如此坚定，以至于六年后，他已经完全祛除了我执和我爱。施受法已经把他转化成慈悲的上师。

起先，哲卡瓦格西只对少数入室弟子传授施受法，以为这个法门只对深具信心的人有用。接着，他开始教一群麻风病人。当时麻风病在西藏很普遍，一般医生都束手无策，但许多修施受法的麻风病人却痊愈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其他麻风病人蜂拥而至，使他的家看起来像一所医院。

不过，哲卡瓦格西还是没有广泛教授施受法，一直到他发现这个法门对他兄弟造成的影响后，才开始公开传法。他的兄弟是一位积习甚深的怀疑论者，嘲笑所有的精神修行。不过，当他看到修行施受法的人身上发生的奇迹时，非常感动，也产生了兴趣。他躲在门后，听哲卡瓦格西传授施受法，然后暗中修炼。哲卡瓦格西注意到他兄弟的僵硬性格开始软化，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如果这个法门能够影响和转化他的兄弟，必然也能够影响和转化其他人。这件事让哲卡瓦格西下决心广泛传授施受法，他本人则从未停止修行。在圆寂之前，他告诉学生，长久以来，他一直热诚祈祷转生至地狱，以便帮助在地狱受苦受难的众生。但不幸的是，他最近做了好几个清晰的梦，暗示他将往生佛土。他非常失望，热泪盈眶地乞求学生向诸佛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让他能够实现帮助地狱众生的大愿。

如何唤醒爱心和慈悲

在你真正修习施受法之前，必须能够唤起自己的慈悲心。这常比我们想象中要难，因为爱心和慈悲的源头有时是隐藏的，我们也许不能立即找到。幸好佛教有几种特殊的发菩提心法门，可以帮助我们发起隐藏的爱心。在众多方法中，我选择了以下几种，排列次序，让现代人能够获得最大的好处。

慈:启开泉源

当自认为没有足够的爱心时，有种方法可以发现和启发:回到你的心里，重新创造(几乎是观想)他人给予的真正感动你的爱——也许是在孩提时代。一般来讲，你都是观想母亲和她对你至死不渝的爱。但如果你发现有困难，则可以观想祖父母或任何在你生命中重要的人。记住一个他们确实对你表现爱心，而你也鲜明地感受到他们的爱的例子。

现在让那种感觉在你心中重新生起，并充满感激。你这么做时，你的爱将自然传给那个人。如此，即使你并非经常性地感受到足够的爱，你也会记得你曾经被真诚地爱过一次。了解这点，你将重新感觉你值得被爱，且确实可爱，正如同当时那个人给你的感觉。

现在打开你的心，让爱从心中流淌出来，然后把这种爱延伸至一切众生。首先从最亲近你的人开始，然后把你的爱延伸给朋友和熟人，之后是邻居、陌生人、你不喜欢的人或难以相处的人，甚至你的“敌人”，最后延伸至整个宇宙。让这种爱变得越来越广大无际。舍、慈、悲、喜构成佛法中的四无量心。舍是包容一切。毫无偏见的观点，确实是慈悲行的起点和基础。

你将发现这种修行可以启开爱的源泉。在你心中启开“慈”之后，它又启发“悲”的诞生。诚如弥勒菩萨在他给无著的教法中所说:“悲的水流经慈的运河。”

悲:平等看待你自己与他人

诚如我在前一章所说，启发悲心有一种强有力的方法，那就是把他人看成你自己。毕竟所有人类都是相同的——由肉、骨、血组成。我们大家都要快乐，都要避免痛苦。而且，我们都有要求快乐的同等权利。换句话说，了解我们与他人平等无二很重要。

譬如，假设你和你所爱的人发生龃龉，这时候，如果你不把他看成母亲或父亲、丈夫或妻子这类的“角色”，而只是另一个“你”，另一个和你有同样感觉、同样希望快乐、同样恐惧痛苦的人，将会受多大的帮助和启发啊！把他人看成和你完全相同的真人，将让你敞开心胸去接受他，将赐予你更多的智慧去了解如何帮助他。

如果你把他人看成你自己，会帮助你改善跟他人的关系，为其赋予崭新而丰富的意义。想象一下，如果每个团体或国家都能以同样的方式看待其他团体或国家，则世界和平与全人类快乐共存必然有了坚实的基础。

悲:自他交换

当某人正在受苦，而你又不知道如何去帮助他才好时，就要勇敢地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去想。如果你正在受同样的苦，尽可能生动地想象你要怎么熬过。问你自己:“我将怎么感觉呢？我将希望我的朋友怎么对待我呢？我最想他们给我什么呢？”

当你以这种方式把自己换成他人时，就是在把我爱的对象由过去的自己转为他人。因此，自他交换是为我爱和我执松绑，从而启发慈悲心的极有力的方法。

利用朋友来发起悲心

对一个正在受苦的人，还有另一种发起悲心的有效方法，就是想象你亲爱的朋友，或你真正爱的人正是那个受苦的人。

想象你的兄弟、女儿、父母或最好的朋友处于相同的痛苦情境。十分自然地，你的心胸将打开，悲心将生起。除了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外，你还想做些什么呢？现在，把从你身上发起的悲心转到那位需要你帮助的人身上，你会发现你的帮助可以更自然地产生，也更容易转向。

有时候人们会问我:“如果我这么做，那位我想象中正在受苦的朋友或亲人会受到伤害吗?”绝对不会，以这种爱心和悲心来想他们，只会帮助他们，甚至会对他们过去所经历的，目前正在经历的或未来必须经历的一切痛苦产生疗效。因为他们是你发起悲心的工具，即使只是一瞬，都可以带给他们很大的功德和利益。他们帮助你打开心胸，在以悲心来帮助病人或临终者方面，做出了部分贡献，因此从这个行动产生的功德，将自然回归他们。

你也可以在心里把那个动作的功德回向帮助你打开心胸的朋友或亲戚。你可以祝福他平安顺利，祈祷他远离痛苦。你将感激你的朋友，如果你告诉那位朋友说他帮助你启发了悲心，也许他也会觉得受到启发，并感激你。

“我想象朋友正在受苦或濒临死亡，是否会伤害到他们”这个问题表明，我们还没有真正了解悲心的作用是多么有力和神奇。它可以加持和治疗一切相关的人:产生悲心的人，通过他而产生悲心的人，以及悲心所传达的人。诚如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中女主角鲍西娅所言:

慈悲带来益处，

它如同甘露从天而降，

赐福于施予之人，也赐福于接受之人。

慈悲是一颗如意宝珠，它的疗效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

有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说明了这一点。佛陀有一次提到一个他在证悟前的前世故事。有位伟大的国王育有三子，佛陀那时是最小的王子，名为摩诃萨埵。摩诃萨埵是个可爱慈悲的小孩，把一切众生都看成他的儿子。

有一天,这位国王率领朝臣到森林里野餐,王子们都跑到树林中玩耍。不久，他们遇见一头刚分娩完的虎母,它又饿又累，几乎要吃掉它的虎子。摩诃萨埵就问他的哥哥们:“现在虎母需要吃什么才能活下去呢?”

“只有肉或血。”他们回答。

“谁能够把自己的肉和血给它吃，来拯救它和虎子呢?”他问。“不错，谁呢?”他们回答。

虎母和虎子的痛苦深深触动摩诃萨埵，他想:“我生生世世都在轮回里无用地流浪，由于贪、嗔、痴，很少帮助其他众生，现在终于有大好机会了。”

王子们正要回到国王那儿，摩诃萨埵告诉他们:“你们先走，我随后会赶上。”他静静地潜到虎母处，躺在虎母面前，给虎母当食物。虎母看着他，却虚弱得连嘴都张不开。见此，王子找来一根尖尖的棍子，往自己身上戳了一个很深的伤口，血流出来。虎母吸了血，得到力气，张开大口，把他吃掉了。

摩诃萨埵为了拯救虎子，把自己的身体布施给虎母，由于这种大悲心的功德，他转生到较高的境界，步上证悟成佛的大道。但他帮助的，不只是他本人，他的悲心发挥的力量，还净化了虎母和虎子的业，甚至因为他救了它们，进一步净化了它们可能欠他的业债。事实上，因为他的慈悲行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之间结了很深的缘，持续到许久之后的未来。经上说，吃了摩诃萨埵的肉的虎母和虎子，后来转生为佛陀悟道后初转法轮的说法对象:五比丘。这个故事表明慈悲的力量有多么广大和神秘!

如何观想慈悲

不过,诚如我所说的,启发这种慈悲的力量并不容易。我发现,最好、最直接的就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我们懂得把握的话，会发现每一天的生活都给予我们无数开放心胸的机会。例如，一位老妇人经过你身边，看起来悲伤孤独，双腿静脉鼓胀，还有两袋几乎提不动的东西；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在邮局前排队，曳足而行；一位拄着拐杖的男孩，在交通繁忙的午后，慌张地想过马路；一只在马路上流血不止几乎要死去的狗；一位孤零零坐在地下通道中、低声啜泣的少女。打开电视机，也许新闻在报道贝鲁特的一位母亲跪在她遭谋杀的儿子身边；莫斯科一位老祖母指着一碗汤，说那是她今天唯一的食物，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罗马尼亚一位罹患艾滋病的小孩，呆若木鸡地盯着你。

任何一种景象都可以打开你的心眼，认识到世上无边无际的苦难。让它打开。不要浪费它引起的爱心和悲伤。在你觉得有一股悲心从心中涌起的那一刻，不要把它搡开，不要耸耸肩很快就恢复“常态”，不要害怕你的感觉或感到尴尬，不要故意去想别的事情，或让它搁浅在麻木不仁的陆地上。脆弱一点，没有关系，运用那快速出现而明亮的慈悲心，专注于它，深入你的内心观想，发展、加强、加深。如此修习之后，你将了解你对痛苦多么盲目无知，现在所经验或看到的痛苦其实只是世上痛苦的一小部分而已。每个地方的众生都在受苦。让你的心以自发和无量的慈悲投射到他们身上，并把那种慈悲和一切诸佛的加持回向所有得以减轻的痛苦。

慈悲远比怜悯来得伟大和崇高。怜悯的根源是恐惧、傲慢和自大，有时候甚至是沾沾自喜:“我很高兴,那不是我。”诚如斯蒂芬·莱文所说:“当你的恐惧碰到他人的痛苦时，它就变成怜悯；当你的爱心碰到他人的痛苦时，它就变成慈悲。”因此，慈悲的训练就是去了解一切众生都是相同的，都在以同样的方式受苦，去尊崇一切受苦的众生，去了解你既离不开任何众生，也不高于任何众生。

由此，你看到有人受苦时的第一个反应就不只是怜悯，而是深度的慈悲。要尊敬那个人，甚至感激，因为你现在知道，每个人都以他们的痛苦促使你发展慈悲心，事实上是送给你最贵重的礼物，因为他们正在帮助你发展迈向证悟最需要的特质。所以藏族人说:正在向你讨钱的乞丐或让你心痛如绞的老病妇，都可能是诸佛示现，帮助你发展慈悲心，迈向成佛的目标。

如何导引你的慈悲

当你观想慈悲够深的时候，将生起解除一切众生痛苦的坚强决心，以及完成那个神圣目标的强烈责任感。在心里导引这种慈悲心，并使它活跃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从你内心深处至诚祈祷一切诸佛和证悟者让你所做的一切——思想、言语和行为，必须利益一切众生，带给他们快乐。一句伟大的祷词说:“加持我，让我变得有用。”祈祷你能够利益和你接触的一切众生，并帮助他们转化痛苦和生命。

第二，普遍可用的方法是把你的慈悲回向一切众生，也就是说，把你的一切善业和修行回向他们的利益，尤其是他们的证悟。因为当你深入观想慈悲时，你必然会体悟到要彻底帮助其他众生，唯一的方法就是证悟，并由此产生强烈的决心和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发愿成佛是为了利益一切众生。

这种慈悲的大愿，在梵文中称为菩提奇他。菩提的意思是证悟的本质，奇他的意思是心。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翻译为“证悟的心”或简称“菩提心”。唤醒和发展证悟的心，就是让我们佛性的种子渐渐成熟，等到我们的慈悲修行变得圆满和周遍一切时，那颗种子必将庄严地开花成佛。因此，菩提心是整个修行的源泉和根。寂天菩萨也以如此的喜悦来赞颂菩提心:

它是征服死亡统治的无上仙丹。

它是消除世间贫穷的无尽宝藏。

它是扑灭世间疾病的无上神药。

它是让漂泊在轮回道上的众生获得庇荫的大树。

它是从痛苦通往解脱的长桥。

它是驱除纷扰概念之折磨的明月。

它是根除世间朦胧不清之愚痴的太阳。

正因如此，在传统里，我们才会如此迫切地祈祷:

珍贵无上菩提心，

未生起愿生起，

已生起不退转，

愿彼增长再增长!

巴楚仁波切以此四句代表菩提心修炼的精要。“愿”，如弥勒菩萨所言，“乃是为他人之故而求得圆满证悟”。让我简单形容这项修炼。首先在心中培养对众生的慈、悲、喜、舍。通过深刻省思之练习，你具备上述四种无量的品德。因此，菩提心得以“未生起愿生起”。

（教法非常精确地定义四无量心的特性:慈是希望将快乐带给那些不快乐的人，悲是想要解救那些痛苦的人，喜是希望人们不离既有之快乐，舍(平等)是不以偏见、执著、嗔恨看待所有人，而以无尽的爱与慈悲对之。）

至此，想要承担他人责任的心强烈驱策着你，祈使自己真正借由修炼“愿菩提心”及“行菩提心”唤起证悟的心。前者是训练自己想象与他人相同，接着将自己与他人交换，包括施受法练习，最终视他人比自己更重要。后者是要以一种敏锐洞察实相的见地来发展圆满的布施、纪律、坚忍、精进、专注及智慧。因此菩提心得以“已生起不退转”，持续“增长再增长”。这便是菩萨道，为众生利益而修炼证悟的慈悲心，能直接成佛。

（善提心有许多分类方式。寂天菩萨形容“愿菩提心”与“行菩提心”的分别，正如同决定前往某处与动身启程之间的差异。菩提心也分为相对菩提心、世俗菩提心与究竟菩提心。相对菩提心有慈悲愿望，为利益众生而达证悟，此处提及修炼之概要。究竟菩提心是对事物的究竟本性具有直接的洞见。）

施受法的阶段

现在我已经把引发慈悲心的各种方法介绍给你，由于慈悲的重要和力量，我能够为你介绍的最有效的神圣修持便是施受法。你现在已经有了动机、了解和修持的工具，可以为自己和他人获得最大的利益。施受法是佛教的一个法门，但我深信每一个人都可以修。即使你没有宗教信仰，我也鼓励你尝试看看。我发现施受法能提供最大的帮助。

简单地说，施受法就是承担他人的痛苦，并把自己的快乐、幸福和安详给他们。就像我之前介绍过的一种禅修方法，施受法也是用呼吸做媒介。诚如哲卡瓦格西所说:“施和受必须交互进行。这种交互进行可以通过呼吸。”

我从自己的经验中得知，如果不先建立慈悲的力量和信心，要观想承担他人，尤其是病人和临终者的痛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种力量和信心能够让你的修行转化他人的痛苦。

因此我常常建议，在你为他人修施受法之前，先在你自己身上修。在你把爱和慈悲送给他人之前，先于自身发掘、加深、创造和强化它们，并治疗你自己的冷漠、挫折、嗔恨或恐惧，这些都可能成为你全心修习施受法的障碍。

这些年来，我发展出教授施受法的方法，许多学生发现修习这种施受法非常有帮助，具有极好的疗效。它分四个阶段。

施受法的前行

修习施受法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启发心性和安住于心性开始。当你安住于心性之中，并把一切事物直接看成“空”、虚幻和如梦一般时，你就安住于所谓的“究竟”或“绝对”菩提心的境界中。在中阴教法中，绝对菩提心被比喻为布施的无尽宝藏，而慈悲的甚深意义则是心性的自然光辉，也是从智慧心产生的善巧方便。

先坐下来，然后把心带回家。让你的一切念头静止下来，既不邀请它们，也不追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当你确实觉得心已经安静下来集中起来的时候，轻轻地提醒你自己，要开始修习了。

环境的施受法

大家都知道，情绪和心境对我们影响很大。坐下来把心调好，感觉你的情绪和心境。如果你觉得情绪不安或气氛晦暗,那么在吸气时，想象吸进一切不好的东西;在呼气时，则想象呼出宁静、清明和喜悦，借此净化和治疗心的气氛和环境。这就是第一个阶段“环境的施受法”。

自我的施受法

为了这个修习，把你自己分成甲乙两方，甲代表完整、慈悲、温暖和可爱的你，就像一位真诚的朋友，确实愿意随时帮助你、回应你，向你开放，不管你有什么错误或缺点，从来不批判你；乙代表受了伤、受到误解或挫折、痛苦或愤怒的你，好比可能在孩提时代受到不公平待遇或虐待，或者在人际关系中受苦或被社会冤枉。

现在，当你吸气时，想象甲完全打开他的心，热情而慈悲地接受和拥抱乙的一切痛苦、烦恼和伤害。乙受到感动，也打开他的心，一切痛苦就融化在这种慈悲的拥抱中。

你呼气时，想象甲把具有治疗作用的爱、温暖、信赖、慰藉、信心、快乐和喜悦呼出给乙。

生活情境中的施受法

生动地想象你做错了事的一个情境，它让你有罪恶感，甚至不愿意再去想。

当你吸气时，为你的整个行为负责，绝不做任何辩解。坦白承认你犯的错误，全心请求原谅。当你呼气时，送出和解、原谅、治疗和了解。

你吸进责备，呼出伤害的解除;吸进责任，呼出治疗、原谅与和解。

这种修习特别强大有力，可以给你勇气，让你敢于正视你冤枉的人；也可以给你力量和意愿，让你敢于直接跟他对话，并从内心深处请求原谅。

为他人而修的施受法

想象有个与你很亲近的人正在受苦。当你吸气时，想象你以慈悲吸进他的痛苦;当你呼气时，想象你把你的温暖、治疗、爱心、喜悦和快乐流向他。

现在，就好像修习慈悲一般，逐渐扩大你的慈悲范围。首先去拥抱你觉得很亲近的人，然后拥抱那些你觉得没什么关系的人，之后拥抱你不喜欢或很难相处的人，最后是那些你觉得根本就像怪物的人或残酷的人。让你的慈悲遍及一切众生，无一例外。

众生像整个虚空般无边无际，

愿他们轻易证悟他们的心性，

六道中的每一个众生都曾经在某一世是我的父亲或母亲，

愿他们一起证悟本初圆满的本觉。

我在这一节里介绍的，是施受法的前行，至于主要的施受法，你将发现包含更多的观想程序。这个前行是用来转化你的心态，准备、开放与启发你。它不仅可以治疗你的心境、痛苦和过去的折磨，还通过你的慈悲开始帮助一切众生，更让你熟悉施和受的过程，这在主要的施受法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主要的施受法

在施受法中，我们通过慈悲来承担众生的各种身心痛苦:他们的恐惧、挫折、伤害、愤怒、罪恶、失望、怀疑和怨气，同时，也通过爱心把我们的快乐、幸福、安详、治疗和成就给予他们。

·在你开始修这种法门之前，先静静地坐下来，把心带回家。然后，利用我前面描述过的任何方法，任何你发现能启发和帮助你的方法，深入观想慈悲。祈请一切诸佛、菩萨和证悟者示现,通过他们的启示和加持,在你心中产生慈悲。

·尽可能清晰地想象一位你关怀的人正在你面前受苦。试着想象他的痛苦和悲伤，越仔细越好。当你的心对他产生慈悲时，想象他的一切痛苦完全呈现，聚集成一大股灼热、污秽的黑烟。

·当你吸气时,观想这股黑烟在你心中的我执核心中消散了。在那儿，它完全摧毁了我爱的一切痕迹，因而净化你的一切恶业。

·当你的我爱被摧毁之后，想象你的菩提心充分显露出来。然后，在你呼气时，想象你用一种明亮而冷静的光送出菩提心的安详、喜悦、快乐和究竟幸福，给你那位痛苦中的朋友，它的光芒净化他的恶业。诚如寂天菩萨所说，有一种景象很有启发性，那就是观想你的菩提心已经把你的心或整个身体转化成一颗闪闪发光、有求必应的如意宝珠，能提供每个人需要的一切，满足每个人的愿望。真正的慈悲是如意宝珠，因为它有能力给每一个众生提供最需要的东西，解除他们的痛苦，实现他们真正的愿望。

·想象你菩提心的光流向那位受苦的朋友。你必须有强烈的信念:他的一切恶业已被净化，同时因为从痛苦中解脱而获得深度、持久的喜悦。

然后，你继续正常呼吸，随着吸气和呼气持续稳定地做这种修习。

对一个受苦中的朋友修施受法，可以帮助你扩大慈悲的范围，去承担一切众生的痛苦和净化他们的业障，并且把你的快乐、幸福、喜悦和安详给予他们。这是施受法的殊胜目标，就广义来说，也是整个慈悲道的目标。

为临终者而修的施受法

现在我想你可以开始看到如何用施受法来帮助临终者;你在帮助他们时，它能够给你多大的力量和信心，它能够给予临终者多大的实际转化和帮助。

我已经把主要的施受法修习介绍给你。现在想象以临终者代替你受苦中的朋友。修习的五个阶段与主要的施受法完全相同。在第三个阶段的观想时，想象临终者的每一种痛苦和恐惧都聚集成灼热、污秽的黑烟，然后把它吸进来，像前面说的，也想象你正在摧毁你的我执和我爱，并净化你的一切恶业。

现在，像前面说的，在你呼气时，想象你的证悟心的光正以它的安详和幸福注满临终者，并净化他的一切恶业。

在生命中的每一时刻，我们都需要慈悲，但有哪一个时刻比临终更迫切呢？让临终者知道你正在为他们祈祷，正在通过修行承担他们的痛苦和净化他们的恶业，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更慰藉的礼物可以送给他们呢?

即使他们不知道你正在为他们修行，你也是在帮助他们。反过来，他们也是在帮助你。他们正在积极地助你发展慈悲心，从而净化和治疗你自己。对我来说，每一个临终者都是老师，他给予所有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转化的机会，因为他正在发展他们的慈悲心。（在第十三章“给临终者的精神帮助”中，我将会解释临终者如何修习施受法。）

神圣的秘密

你也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我吸进他人的痛苦，我是不是在冒伤害自己的危险?”如果你确实感到迟疑，感到自己还没有慈悲的力量或勇气来全心修习施受法，请不必担心，只要想象你正在修习就可以。在你的心中这么说:“当我吸气时，我正在承担朋友和他人的痛苦:当我呼气时，我正在给予他们快乐和安详。”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创造足以启发你开始修施受法的心境。

如果你确实感到迟疑或无法修全部的施受法，也可以用简单的祷词，真心祈求帮助他人。譬如，你可以这么祈祷:“愿我能够承担他人的痛苦,愿我能够把我的幸福和快乐给他们。”这个祷词可以创造良好的因缘，唤醒你将来修习施受法的力量。

有一件事你必须确实知道，施受法会伤害到的唯一东西，正是伤害你最大的东西:你的自我、我执、我爱，这是痛苦的根源。如果你能够经常修习施受法，我执心将变得越来越弱;反之，你的真性、慈悲将有更多机会变得越来越强。你的慈悲越强大，你的勇气和信心就越充足。因此，慈悲又成了你最大的资源和保护。诚如寂天菩萨所说:

任何人如果想迅速提供保护，

给自己和他人，

就必须修持那个神圣的秘密:

自他交换。

施受法的这个神圣的秘密，是每一个传统的上师和圣人都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生命之所以充满喜悦，就是因为他们以出离心和真智慧、真慈悲的热忱，将施受法落实在生活中，把施受法表现出来。当代有一个人奉献她的一生服务病人和临终者，并散发出这种施和受的喜悦，她就是特蕾莎修女。就施受法的精神意义而言，我认为没有比她的话更具启发性的了。

我们都期望神所在的天堂，但这一刻我们就有能力与他同在天堂。快乐地与他同在的意思是:

像他一般慈爱，

像他一般帮助，

像他一般给予，

像他一般服侍，

像他一般拯救，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与他在一起，

在他的苦难化身中接触他。

就是如此强大的爱心，帮助哲卡瓦格西治愈了麻风病。它也许可以治疗我们更危险的病——愚痴，这种病使我们生生世世无法证悟心性，也因此让我们无法获得解脱。

（待续）

“是我们的嗔恨招惹来逆境和障碍，也使我们的生命充满焦虑、期待和恐惧。”

我觉得人的性格一半来自前世，一半来自原生家庭的童年经历。

一位患精神分裂症的28岁女子的父亲说：“我女儿是独生女，我们都很爱她，我们都没有给她施加什么压力，处处为她着想，另外我们夫妻感情也很好，我真的不明白，我女儿为什么会患精神分裂症？我知道女儿比较娇气一点，比较脆弱一点，在一帆风顺中长大，但很多女孩都是这样长大的呀，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而我们的孩子却出现问题？”

我说：“我昨天通过深层沟通了解到的情况是，她承认爸爸妈妈都很爱她，都很关心她，也很尊重她，但她认为爸爸妈妈对她的理解只能打50分（60分及格），她从小到大跟爸爸妈妈都缺少情感上的沟通交流，谈到童年的创伤阴影，她能想得起来的就是小学高年级（4-6年级）从乡下妈妈教书的小学转学到县城小学读书的时候在班上被孤立冷落的痛苦。

她初中高中都是快乐的，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失恋痛苦过一段时间，但大三的时候就有非常稳定满意的恋爱对象了。大学顺利毕业，然后直接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就参加工作。第一个工作压力大不适应，第二个工作很稳定没压力。她感觉她的痛苦都是跟婚姻有关，结婚后的一系列不满和失落，让她内心安全感很差，对未来很恐惧，然后就出现被害妄想，觉得被人监视跟踪。

对婚姻的不满和失落是她患精神疾病的导火索，我觉得更深层的原因还在原生家庭。她生长在县城，但是妈妈在乡下小学教书，周末才能回家，她在情感上跟妈妈的关系比较淡，跟爸爸的关系比较深，在一个三口之家中，会出现一种微妙的三角关系。如果父亲和女儿的关系很亲密，母亲在情感上会本能地嫉妒自己的女儿（虽然很多母亲否认自己有嫉妒心理，但事实上这种情况很多），人是直觉的动物，这个小女孩会本能地感觉到妈妈不喜欢她，这让她很没安全感，于是她更加依恋爸爸，爸爸是她的安全靠山。

她恋爱的时候，一定会把安全感放在第一位，把爱情放在第二位。她选择一个大她两岁的理工男做男朋友，男朋友像父亲或像大哥哥一样宠着她，呵护她，恋爱6年是甜蜜的，但结婚之后，一系列的矛盾就来了。因为很多琐事，让她对老公非常不满，非常失望。结婚之后，老公不可能继续像恋爱的时候处处呵护她了，加上她的无理取闹，老公也对她很不满，她内心的失落感很严重。

最重要的是，她早已经把父亲的身份投射到老公的身上，她很害怕老公因为她性格不好然后抛弃她，她很害怕自己无法怀上孕最后被老公抛弃。童年的时候，她感觉妈妈不爱她，她的靠山只能是爸爸。如果爸爸抛弃她，她的世界就崩塌了，那是很可怕的。如今这个‘新爸爸’在未来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抛弃她，所以她非常恐惧，内心安全感很差，于是就出现被害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