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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书》第四章 心性
2025-01-27 来源: 浏览量:359

索甲仁波切

 索3

序:

印度金奈有一位夫人,在读过《西藏生死书》之后,深受启发,创立了医药信托,并开办了一个临终关怀与缓和照顾中心。美国的一位夫人告诉我,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一本书,她说:“简直是爱死了。”

《西藏生死书》已经被各种教育、医学机构和灵修中心采用。很多不是佛教徒的人也在阅读这本书,并称因而加深了原有的宗教信仰。他们承认本书传达的信息具有普世性,其目的不在说服其他教徒改信佛教,只是在提供古老佛法的智慧,以发挥最大的利益。

有人说:“这本书活似一位上师。”的确,《西藏生死书》针对生死问题提供了许多法门和答案,其背后屹立着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上师。本书自始至终都是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智慧,他们通过了悟心性所建构的慈悲世界的愿景。

令人欣慰的是,世界各地逐渐认识到精神问题是照顾临终者的重心,一些国家的医学院也开设了有关灵修和医药之关系的课程。然而拒绝死亡的情形还是非常普遍,人们无法为临终者提供精神帮助和照顾,或满足他们最深沉的需要。

死亡是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应该在安详和圆满的氛围中去世,都应该确信自己将被最佳的精神关怀围绕。

如果我们能让生命注满神圣的意义,如果我们的临终关怀能被敬畏照亮,如果我们能把生和死看成不可分割的整体,一切会变得多么庄严啊!

 

 

(接上)

我们把生命造成黑暗狭小的笼子,却又把它当做整个宇宙。由于我们被关在这个笼子中,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另一个真实面。巴楚仁波切告诉我们一只井底蛙的故事。

有一天,有一只海蛙造访一只终生没有离开过水井的老蛙。

“你是从哪里来的?”井底蛙问。

来自大海。”海蛙回答。

你的海有多大?”

大得很。”

“你是说像我的井四分之一大?”

大多了。”

“大多了?你是说像我的井二分之一大?”

不!大多了。”

“像……我的井这么大?”

不能相比。”

“绝不可能!我要自己去看看。”

它们一起出发,当井底蛙看到大海时,惊吓得脑袋爆炸了。

我在西藏的儿时记忆,虽已逐渐模糊,却有两个时刻仍然萦绕脑际,那是我的上师蒋扬钦哲对我传示了这精要、本初且最深处的心性。

我本来不想透露这些个人经验,因为依照藏族人的习惯,我是不能这么做的,但我的学生和朋友却相信把这些经验说出来,必能利益众生,他们一直恳求我写成文字。

第一次发生在我六七岁时。我们在蒋扬钦哲的房间内,房里悬挂着他的前世蒋扬·钦哲旺波的大幅画像。画中人物庄严而令人敬畏,当酥油灯闪烁不定地照在画像上时,更是令人肃然起敬。出乎我的意料,我的上师做了极不寻常的举动,他突然抱住我,把我举了起来,在我的脸颊上重重吻了一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整个空掉,沉浸在浓厚的温柔、温暖、信心和力量之中。

第二次的场合比较正式,发生在洛卓卡珠的一个洞穴中,藏传佛教之父莲花生大士曾经在这个洞穴禅修。那时候,我大约九岁,我们正在去往西藏南部地区朝圣的途中,在洞穴中歇脚。我的上师把我找来,叫我坐在他面前。洞中只有我们师徒两人。他说:“现在我要将重要的‘心性’传示给你。”他拿起铃和小手鼓,唱起上师祈请文,从本初佛一直唱到他自己的上师。然后,他做了心性的传示。他突然聚精会神,深深凝视我的眼,抛过来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心是什么?”我整个人顿时被慑住,我的心瓦解了,没有言语,没有名称,没有思想——事实上,连心都没有。

在那个惊人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去的思想已经死了,未来的思想还没有生起,我的思想之流被截断了。在那个纯然惊吓之中,打开了一片空白,空白之中,只有当下的觉知存在,那是种毫无执著、单纯、赤裸裸而基本的觉知。而那赤裸裸的单纯却散发无限慈悲的温暖。

那个时候的感受,多得无从说起!我的上师显然并不期待有答案。在我能够寻求答案之前,我知道并无答案可循。我像被雷电击中似的愣在那儿,但是一种深沉而光明的笃定在我心中涌起,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

我的上师问道:“心是什么?”当时我觉得大家似乎都知道没有心这种东西,只有我是最后一个想去了解它的人。因此,即使是寻找心,也好像荒谬得很。

上师的传示在我内心深处播下了种子。后来我终于知道,这是我们的传承使用的方法。只是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一点,才会觉得如此意外,如此惊奇,如此有力!

在我们的传统中,介绍心性必须具足“三真”:真上师的加持、真学生的虔敬和真传承的法门。

美国总统无法把心性传示给你,你的父母亲也不能,不管多么有权势或多么爱你的人都办不到,只有充分体悟心性、拥有传承的加持和经验的人,才能把心性传示出来。

而身为学生的你,必须发现和不断滋养开放性、视野、愿心、热忱和虔敬心,才能改变你整个心的气氛,并让你能够接受心性的传示。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虔诚”。否则,上师也许传示了,学生却认不出来。只有在上师和学生都同意进入那个经验时,才可能传示心性;只有在那样一种心灵交会中,学生才可能了解。

方法也是很重要的。几千年来,一再被试验,一再让过去的上师开悟的,就是同一种方法。

我的上师在我这么年幼时,就出其不意地把心性传示给我,可以说是十分不寻常的事。通常,只有在学生受过禅修和净化的初步训练之后,才这么做。这种训练可以让学生的心成熟和开放,进而直接体悟真理。因此,在那个强而有力的传示时刻,上师可以把他对于心性的体悟(我们称之为上师的“智慧心”),导引到此时真正能接受的学生心中。上师只不过是把佛陀的真面目介绍给学生罢了,换句话说,唤醒学生了悟内在的觉知。在那种经验中,佛陀、心性和上师的智慧心三者融合为一呈现出来。而学生就在感恩的慈光照耀下,毫不怀疑地认识到,在学生和上师之间、在上师的智慧心和学生的心之间,目前没有什么分别,过去没有什么分别,未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分别。

敦珠仁波切在他著名的《证道歌》中说:

 

因为单纯地觉知当下就是真佛,在开放和满足之中,我发现上师就在我心中。当我们了解永无止境的自然心就是上师的本性时,执著、攀缘、哭泣的祷告或人为的抱怨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要歇息在这个不造作、开放和自然的境界中,我们就可以获得升起的念头无所求自解脱的加持。

 

当你彻底了解你的心性和上师的心性并无分别时,你和上师就永不分离,因为上师与你的心性是合而为一的,总是以它的真面目呈现。还记得我小时候看到的喇嘛左顿过世时的情形吗?当师母请上师来到他的病榻前时,他说:“我与上师之间,是没有距离的。”

就像左顿一样,当你体悟到上师和你不可分离时,心中就会生起强烈的感恩心和敬畏心,敦珠仁波切称之为“知见皈依”。这是从看到心性的知见而当下产生的虔敬心。

此外,蒋扬钦哲仁波切还时常在教我佛法和替我灌顶时传示心性给我。后来,我也从其他上师处接受到心性的传示。在蒋扬钦哲仁波切圆寂之后,敦珠仁波切非常疼爱和照顾我,我给他当了好几年的翻译,因而开启了我人生的另一阶段。

敦珠仁波切是西藏地区有名的佛学大师、神秘家、学者和作家,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经常提到他,赞美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大师,也是莲花生大士在这个时代的化身。因此,我虽然不曾亲近过他,却非常尊敬他,我的上师圆寂之后,我刚二十出头。有一天,我前往喜马拉雅山中的卡林蓬去拜见敦珠仁波切。

在我到达他的寺院时,一位他早期的美国学生正在受教,因为没有好翻译来说明心性的教法,她正为此苦恼。敦珠仁波切一看到我进来,就说:“噢,你来了,太好了!你能帮她翻译吗?”于是我就坐下来,开始翻译,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他的开示无所不谈,令人赞叹。我很受感动,也获得很多启示,不禁潸然泪下。我明白了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意思。

不久,我就请求敦珠仁波切对我进行开示。每天下午,我都会到他的住处,与他共度几个小时的时光。他个子矮小,法相庄严,双手细滑,温柔如女人。他留着长头发,像瑜伽师般扎了发髻;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神秘的幽默感,声音充满慈悲,柔美而稍带嘶哑。敦珠仁波切总是坐在铺着藏毯的矮凳上,我就坐在他脚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坐在那儿的模样,向晚的阳光就从他背后的窗子洒进来。

有一天,我跟他学法和修行时,有了最惊人的经验。过去我学到的一切教法,似乎都发生在我身上,周遭的一切物质现象全部消失了,我非常兴奋,喃喃地说:“仁波切,仁波切……发生了!”

他弯下身来,充满慈悲的脸庞令我终生难忘,安慰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太兴奋。它终究既不是好也不是坏……”惊奇和喜悦让我浑然忘我,但敦珠仁波切知道,虽然美好的经验是禅修过程中很有用的里程碑,但如果有任何执著,它们就会变成陷阱。你必须超越它们,进入更为深层而稳定的根基,他充满智慧的话语,将我带到那个根基去了。

敦珠仁波切以他的教法,一再启发学生体悟心性,他的话点燃真切经验的火光,多年来,他每天都会教我心法,这种教授方法称为“指出法”。

虽然我已经从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处学到重要的教法,在我心中播下了种子,但施肥灌溉、让它开花的却是敦珠仁波切。当我开始传法时,是他的典范启发了我。

 

心与心性

 

生和死就在心中,不在别处,这种教法至今仍具有革命性的佛教智慧。佛教认为心是一切经验的基础,它创造了快乐,也创造了痛苦;创造了生,也创造了死。

心有很多层面,其中有两个比较突出。第一是凡夫心,藏族人称为“sem”。有位上师如此下定义:“拥有分别观念,拥有相对观念,会执著或拒绝外物的心,就是凡夫心。基本上,它会与一个‘其他’相结合,与‘某种事物’相结合,有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对待关系。”凡夫心是散漫的、相对的、思考的心,只能与一个投射的、假想的外界参考点互相作用。

因此,凡夫心就是会思考、谋划、欲求、操纵的心,会暴怒的心,会制造和沉溺于负面情绪与思想的心;必须持续以分割、概念化和凝结经验等方式才能肯定、确认其“存在”的心。凡夫心不停地改变,也始终受制于外在影响、习性和境遇。上师们把凡夫心比喻为风口的烛火,被风吹来吹去,无法稳定。

从某个角度来看,凡夫心闪烁不定、执著、不停地干预他人的事,它的能量都耗费在向外投射上。有时候,我把它想成墨西哥的跳豆或在树枝间不停跳动的猴子。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凡夫心却有一种错误而迟钝的稳定性,一种沾沾自喜而自我保护的惰性,一种习气深重像石头般的冥顽不灵。凡夫心像诡计多端的政客那么机巧,疑神疑鬼,根本不相信他人。蒋扬钦哲写道:“擅玩欺骗的游戏。”我们就是在这种混乱、迷惑、没有规律、反复无常的凡夫心作用下,不停地变化和死亡。

另外,我们还有心的本性,也就是心最内在的体性,它是永远不受变化或死亡触及的。目前,它就隐藏在我们的心中,在凡夫心中,被我们急速变化的心念和情绪蒙蔽。就好像一阵强风可以把云吹走,露出光芒四射的太阳和广阔的天空。在某些特殊的情形下,某种启发也可以让我们揭开且瞥见这种心性”。(在本书中,凡夫心称为“心”。而根本内在的纯净觉醒“本觉”,则称为“心性”。)这些灵光一现固然有许多深度和程度,但每一种深度和程度都可以带来某种了解、意义和自由,因为心性就是了解的基础。其藏语发音为“rigpa”,是指本初、纯净、原始的觉知,称得上当下明智、清晰、辉煌和觉照的本觉。它可以说是知识本身的知识。

请不要误以为心性只有我们的心才有,事实上,它是万事万物的本质。我们要一再强调,体悟心性,就是体悟万事万物的本质。

历史上的圣人和神秘家,用了不同的名词来修饰他们的开悟境界,也给予了不同的面目和诠释,但基本上,他们都是在经验根本的心性。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称其为“上帝”,印度教徒称为“我”、“湿婆”、“婆罗门”和“毗湿奴”,苏菲教徒称为“隐藏的性质”,佛教徒则称为“佛性”。所有宗教的核心,肯定都有一个基本的真理,而这一生就是演化和体悟这个真理的神圣机会。

我们一提到佛陀,自然就会想到乔达摩·悉达多太子,他在公元前六世纪证悟,也在整个亚洲传示数以百万人以精神修持之道,即现在的佛教。不过,“佛陀”还有一个更深远的意义。任何人只要从愚痴中完全觉悟,并打开了他的广大智慧宝藏,都可以称为佛陀。佛陀就是彻底根除痛苦和挫折的人,他已经发现了恒常不死的快乐与祥和。

在这个多疑的时代里,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境界似乎就像幻想或梦境一般,是无法企及的。我们必须牢牢记住,佛陀是一个人,与你我无异。他从来不说他是神,他只知道他有佛性——证悟的种子,而且任何人也都有佛性。佛性是每一个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权利。我常常说:“我们的佛性,就像任何一位佛的佛性那么好。”这是佛陀在菩提迦耶证悟时带给我们的好消息,很多人认为这个讯息极具启发性。他的讯息——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带给大家无穷的希望。通过修行,我们也可以证悟。如果不是如此,那么自古至今无数证悟的人都不可能办到。

据说,当佛陀证悟后,他最想要做的是显示每个人都有心性,要大家完全分享他的体悟。但他也遗憾地知道,尽管他无限慈悲,我们还是很难证悟。

我们虽然也像佛陀一般具有佛性,却未认出来,因为它被我们的凡夫心包得密不透风。试着观想这里有一只花瓶,瓶内的空间与瓶外的空间一模一样,却被脆弱的瓶壁分隔。我们的佛心被包在凡夫心的瓶壁内。当我们证悟时,就好像花瓶破成碎片,“里面”的空间与“外面”的空间结合为一。它们合而为一。当下我们才发现,它们从未分离也并无二致,它们是永远相同的。

 

天空与云

 

不管我们有何种生活,我们总有佛性,我们的佛性总是圆满具足。我们说,即使诸佛的无边智慧也不能让佛性更圆满;而众生在貌似无边的混乱中,也无法污染他们的佛性。我们可以把真性比喻成天空,凡夫心的迷惑则是云。有时,天空完全被云遮蔽,我们抬头往上看,很难相信除了云,还有其他。但只要我们搭乘飞机,就可以发现在云上有无垠的蓝空。我们原先认为它就是一切的云,变得如此渺小,远在我们底下。

我们必须试着牢记:云不是天空,也不“属于”天空。它们只是悬挂在那儿,以稍带滑稽和无所归属的模样经过,从来不曾弄脏天空或在天空画下任何记号。

那么,这种佛性究竟在哪儿呢?它就在天空般的心性中,全然开放、自由和无边无际。基本上,它简单和自然得不受污染或腐化,纯洁得甚至不能用净或垢的观念来形容。当然,我们说这种心性有如天空,只是一种譬喻而已,可以帮助我们开始想象它无所不包的无边无际,因为佛性具有一种天空所不能拥有的性质——觉醒的光明灿烂。有道是:

 

佛性就是完美的、当下的觉知,

知晓一切,空无体性,浑然天成,清明圆净。

 

敦珠仁波切写道:

 

没有文字可以描述它,

没有例子可以指出它,

轮回没有使它更坏,

涅槃没有使它更好,

它未曾生,

也未曾死,

它未曾解脱,

也未曾迷惑,

它未曾存在,

也未曾消灭,

它毫无限制,

也不属于任何类别。

 

纽舒仁波切说:

 

深广而宁静,

单纯而不复杂,

纯净灿烂清澈,

超越概念心:

这是诸佛的心。

其中无一物应消除,

无一物应增添,

它只是自然地看着自己。

 

四种错误

 

为什么连想象心性的深奥和殊胜,人们都会觉得那么困难呢?为什么对许多人来说,心性显得如此怪异、不可能呢?

佛法提到有四种错误,让我们无法当下就体悟心性。

第一,心性太接近我们了,让我们无法认识它。就好像我们看不到自己的脸一样,心很难看见自己的本性。

第二,心性深奥得让我们探不到底。我们不知道它有多深,如果我们知道它有多深,就应有某种程度的体悟。

第三,心性单纯得让我们无法置信。事实上,我们唯一要做的是:相信心性时时刻刻都呈现着赤裸而纯净的觉醒。

第四,心性美妙得让我们无法容纳。它的浩瀚无边,不是我们狭隘的思考方式所能意会。我们简直无法相信它,也无法想象证悟竟然是我们的心的真性。

藏族人几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证悟,如果上述四种错误的分析适用于西藏文明,则对于几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迷惑的现代文明而言,该是十分合适的。现代文明对于心性毫无认识,作家或知识分子几乎不曾写过有关心性的书,当代哲学家不直接谈心性;大部分科学家全然否认心性存在的可能。在大众文化中,心性毫无立足之地,没有人唱它,没有人谈它,电视也不播它。我们所受的教育,几乎都在告诉我们,除了五官所能认知的世界,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虽然现代人对于心性的存在几乎是全盘否认,但有时候我们还是会瞥见心性。这些启发性的时机,可能是在欣赏一首优美的曲子或徜徉在宁静清澈的大自然中时,在品尝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当我们看雪花翩翩飘下,或看到太阳从山后缓缓升起,看到一束光线神秘缥缈地投进屋内,都可能让我们瞥见心性的存在。这些光明、安详、喜悦的时刻,都曾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而且奇妙得令人终生难忘。

我认为有时候我们确实对这些灵光一现一知半解,但现代文明却没有提供给我们彻底了解的氛围或架构,更糟的是,现代文明不仅不鼓励我们探讨这些经验以及它们的来源,还有意无意地要求我们拒之于千里之外。我们知道,即使我们想把这些经验与他人分享,也没有人会当真。因此,我们忽略了这些可能是生命中真正最有启示性的经验。这或许是现代文明最黑暗、最令人困扰的部分,对于“我们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非但一无所知,还抑制这方面的研究。

 

往内看

 

且让我们完全转换另一个角度,不要只是从单一方向来看。现代文明教我们花费生命去追逐我们的思想和投射,即使在讨论“心”的时候,所谈的也只是思想和情绪而已;学者们在探讨他们想象的“心”时,看到的也只是心的投影。心是所有投影生起的地方,却没有人曾经真正到过心里面,这就产生了悲剧的后果。莲花生大士说得好:

 

即使大家所谓的“心”普受尊敬和讨论,它还是不曾被了解;或是被误解,或一知半解。

因为心不曾被正确了解,如同它自己不了解自己一般,所以产生了不可胜数的哲学观念和主张。更有甚者,因为一般人不了解、不认识他们的自性,所以就继续在三界六道中流浪,经验痛苦。

因此,不了解自己的心是严重的错误。

 

现在我们该如何改变这种情况呢?很简单。我们的心有两个立场:往外看和往内看。

 

现在让我们往内看。

改变看的方向虽然只是一桩小事,结果却截然不同,甚至还有可能避免这个世界上的种种灾祸威胁。当更多人了解他们的心性时,他们将会珍惜自己生存的世界,知道它多么美好,并乐意为保存这个世界而奋斗。很有趣的是,藏语中“佛教徒”发音“nangpa",意译为“内省的人”--从心性而非从外寻找真理的人。佛教的一切教法和训练,都只针对一个目标:往内看心性,从而摆脱死亡的恐惧,帮助我们体悟生命的真相。

往内看需要我们极敏锐,也需要极大的勇气,等于全盘改变我们对于生命和心的态度。由于我们一向耽于往外求取,以致无法接触到内心生命。我们不敢往内看,因为我们的文化不曾告诉我们这样做会发现什么:我们甚至还相信,往内看会有发疯的危险。这是我执的最后一种,也是最有力的阴谋,阻止我们发现自己的本性。

因此,我们把生命变得如此忙碌,以免自己冒险地往内看,甚至都会被禅修的观念吓坏;当他们听到“无我”或“空性”等名词时,便以为经验那些境界就好像被丢出宇宙飞船的门外,永远在黑暗、凄冷的虚无中漂浮。这可说是最荒谬绝伦的误解。但在一个追求散乱的世界里,默然和寂静却会吓坏我们,我们以嘈杂和疯狂的忙碌让自己不要安静下来。检视心性,已经成为我们最不敢去做的一件事了。

有时候,我想我们不敢坦诚质问“我们是谁”这个问题,是因为害怕发现另有真相。这种发现将如何解释我们的生活方式呢?我们的朋友、同事,将如何看待这些新发现?有了这些知识,我们该怎么做呢?有了这些知识,紧接而来的就是责任。这好像牢房的门被冲破了,囚犯却宁愿选择不逃走。

 

证悟的诺言

 

现代世界中,只有极少数人具备了悟心性的品质。因此,即使要我们想象证悟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证悟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是难事,如果要我们想象自己也可以证悟,那就更难。

我们的社会虽然极力强调生命和自由的价值,事实上却认定我们只应追求权力、性和金钱,时时刻刻都需逃避与死亡或真实生命的接触。如果有人告诉我们,或我们自认为可能有潜力时,我们仍不敢相信;如果我们真的相信有精神转化这一回事,也会认为只有过去的大圣人和上师才办得到。在现代世界中,许多人都缺少自爱和自尊,我们的整个展望都建立在自己能力有限的错误信念上。这就否定了我们可能觉醒的一切展望。更可悲的是,这违背了佛法的中心思想:我们本来是圆满具足的。

即使我们开始想自己有证悟的可能性,如果没有人开示心性法门或告诉我们绝对有可能体悟心性,只要一看到我们日常生活的心绪完全是愤怒、贪婪、嫉妒、怨恨、残酷、欲望、恐惧、焦虑和纷乱,就会永远扫除证悟的任何希望。

然而,证悟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地球上还有觉悟的大师活着。当你面对面见到一位大师时,你将会从内心深处受到震撼和感动,你将会了解,过去你认为只是观念性的字眼,如“光明”、“智慧”等,其实是真的。今日世界虽然危机重重,却也很令人鼓舞。现代的心灵慢慢接触到各种实相。特蕾莎修女这些大师级人物,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许多东方大师都到西方访问和讲学;来自所有神秘传统的书籍,正赢得越来越多的读者。地球的悲惨情况,正逐渐唤醒人们进行全球性的改造。

诚如我前面所说,证悟是真实的事,不管我们是谁,都可以在适当的环境及如法的训练下,体悟到心性,因而了解我们本身就有不死和永远清净的本性。这是世上所有神秘传统的诺言,而有无数的人实现了这种心性,过去如此,现在如此。

这个诺言的妙处是:心性不是身外物,不是怪物,不是精英才有,而是所有人都有。大师告诉我们,当我们体悟心性时,它出乎意料地平常。精神方面的真理,并不是刻意经营的,也并不神秘,完全是一种常识。当你体悟心性时,迷惑被一层一层剥掉了。你并非真的“成”佛,只是逐渐不再迷惑而已。成佛并非变成全能的精神超人,而是终于成为真正的人。

最伟大佛教传统的其中一派,称心性为“平常的智慧”。我不能更充分地表达它:我们的真性和一切众生的自性,并没有什么不寻常。讽刺的是,我们所谓的平常世界才真正是不平常,因为我们对轮回世界的迷惑景象,产生了疯狂的、刻意营造的幻觉。就是这种“不寻常的”景象,让我们看不见“平常的”、自然的、人人本具的心性。设想诸佛现在就看着我们,对于我们无可救药的混乱情况,诸佛会感到多么讶异而伤心啊!

因为我们庸人自扰地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有时候当上师传示心性法门时,我们都嫌它简单到不足采信。我们的凡夫心告诉我们,这不可能是心性,心性应该不止于此。它应该更“荣耀”,灿烂的光芒在我们四周的虚空闪烁着,金发飘逸的天使翩然而下迎接我们,然后是巫师低沉的声音:“现在你已经听到了心性法门。”事实上,这种剧情绝对是子虚乌有。

因为在我们的文化里过分强调智力,所以我们就想象证悟需要高度的聪明才智。事实上,许多聪明才智反而是障碍。有一句藏族谚语说:“如果你太聪明了,就会完全抓不到重点。”巴楚仁波切说:“逻辑的心似乎有趣,却是迷惑的种子。”人们也许沉醉于他们的理论,却可能失掉每一件事的重点。我们藏族人说:“理论就像衣服上的补丁,总有一天会掉的。”让我告诉你一个令人鼓舞的故事。

十九世纪的一位上师,他有一位笨头笨脑的徒弟。上师一再教他,对他开示心性,这位徒弟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上师有点生气,就对徒弟说:“看,我要你把这一大袋大麦背到山顶,一路上不能停下来休息,必须一口气走到山顶。”这位徒弟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但他对上师却有不可动摇的虔敬心和信心,就完全依照上师的话去做。袋子很重,他背起袋子,开始爬山,不敢停下来。他只是不停地走路,袋子却变得越来越重,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爬到山顶。放下袋子,整个人颓然倒地,虽然筋疲力尽,却十分舒畅。他感受到清新的山风拂面而来,一切障碍就此瓦解,他的凡夫心也跟着瓦解了。万物似乎都停下来。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体悟到他的心性,心想:“啊!这正是上师一直在告诉我的。”于是跑下山,不顾任何禁忌,就冲进上师的房间。

“我已经明白了……我确实明白了!”

他的上师对他会意地微笑,说:“这么说来,你有一趟有趣的登山之旅啰。”

你也可以有那位徒弟在山顶上的经验,就是那种经验将带给你与生死谈判的大无畏。但什么是最好、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呢?第一步是练习禅坐。禅修可以净化凡夫心,揭穿它的假面具,除尽习气和迷惑,让我们能够在因缘成熟时认清我们的真面目。

(待续)



“心是一切经验的基础,它创造了快乐,也创造了痛苦;创造了生,也创造了死。”这句话对人成立,我觉得对动物也成立。

说说我前面说过我家的英短蓝猫元宝,元宝猫咪忍受不了金灿灿猫咪的欺负,在它刚刚有点熟悉楼下环境的时候,就在晚上偷偷离家出走了。我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它了,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我早上打开大门,就看到元宝猫咪守候在门边。估计它已经回家几个小时了,因为没开门,它进不来。看到它,我高兴坏了,抱着它转了几圈才放下,然后给它好吃的东西。

元宝瘦了好多,估计在外面饿坏了。它太老实了,又怕人,应该每天躲在别的小区车子底下,也没什么人给它投喂,就算有人投喂,但它太老实,有食物也不容易轮到它。本土流浪猫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会自己抓老鼠吃,但像元宝这种宠物猫,它的基因里就没有捕捉老鼠的特点,它从来没吃过生肉,也不习惯吃生肉。

元宝猫咪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又跑回家了。它应该去了好远的地方,然后还能自己找回家,真是厉害。

元宝这次走投无路之后又回家,我以为它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元宝猫咪跟金灿灿猫咪是天生的死对头,金灿灿猫咪想尽各种办法欺负元宝,后来元宝猫咪接二连三地离家出走,但每次离家出走都是两三天后又不得不回家。因为在外面很难找到吃的,在这个家虽然受气,但至少有吃有喝。

一次次离家出走之后,元宝猫咪的胆子越来越大,一般的猫咪走在路上都避开人的,但元宝猫咪完全不避人,像小狗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如果谁想摸它,它乖乖地让别人摸。

为了方便两只猫咪自由进出,我装了铁门,而且在铁门下面开了一个猫洞,后来猫洞24小时打开,让猫咪拥有完全的自由。

元宝猫咪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之后,就到处去找新主人。我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公寓楼,住的都是年轻人,元宝猫咪每天都呆在那个公寓楼的大厅外面,那里的年轻男孩女孩都喜欢元宝猫咪,很多人都投喂它,专门在大厅上放猫窝猫粮。后来他们的管理处不允许我家猫咪呆在那里,元宝猫咪只好躲到车子底下。它只要看到投喂过它,或是喜欢它的人路过,它就会出来讨好人。

因为它不爱回家,我只好带吃的出去给它,我只要大老远叫一声“元宝猫咪”,它就会欢快地跑过来迎接我。我不想让它老是呆在外面,我多次强行抱它回家,但它都老是拼命挣扎。它有一次挣扎的时候,说了一连串的猫话,这种猫话跟它平时的叫声是完全不同的,它的含义应该是:“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回那个家,我真的不想回那个家,在那个家里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知道你爱我,但你更爱金灿灿猫咪,我不想再忍受金灿灿猫咪的欺负了……”

金灿灿猫咪是流浪猫出身,它的妈妈是一只黑猫,这只黑猫经常去我家混吃,然后一窝一窝地生崽,它跟金灿灿猫咪亲密无间地混在一起。于是我某天晚上偷偷把黑猫抓起来,关到笼子里,第二天送到宠物医院给它做绝育手术。第二天我把黑猫装到猫包里,准备打车去宠物医院前,我给小区里的元宝猫咪喂猫条吃,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元宝,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元宝猫咪了。

我觉得应该是我给元宝猫咪喂猫条时,元宝看到猫包里的黑猫,它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它想:“我知道你要带黑猫上医院了,说明你想要收养黑猫了,我虽然不爱回家,但我还留在这个小区,让你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我,如今你又喜欢上别的猫咪了,看来我是多余的了,那我就离开这里吧,反正我现在有生存能力了,我知道怎么讨好人类获得食物了。”

元宝猫咪永远离开我了,半年之后,我突然看到一只英短蓝猫从车底出来,我心中大喜:“这不就是元宝猫咪吗?”

这只英短蓝走向一家药店,我也跟到药店,我朝着猫咪叫:“元宝”,这只猫没有任何反应。药店的店员很奇怪:“这是我们家的猫呀”,我仔细一看,这只猫像元宝,但确实不是元宝。

虽然元宝猫咪永远离开我了,但我还是很欣慰的,它应该是找到喜欢它的新主人了。喜欢它就让它自由,喜欢它就让它过它想过的生活方式。元宝猫咪虽然饱经磨难,但它的心灵成长很大,它由一只胆小怕人的猫咪,成为一只很大胆的完全不怕人的,而且很会主动讨好人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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